句号,顿号和问号(1 / 2)

自和林飞相识起,我便与他约定,一定要在盛夏爬一次火焰山,去看看山上的那团火是否真如想象中那般热烈到不可接近。

2001年,盛夏未至,阿婆病重,我匆匆赶回去照顾,她还是在三日后去世。

我其实是有心理准备的,早在高中的时候她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一步路要分成3步走,我总以为老人家年纪大了都会慢下来,像我家那台老旧的缝纫机,有点生锈,但还能工作。

人总归不是机器,零件生锈了上点油还能坚持。人不行,人是一次性的,身体的零部件坏了就是真坏了,即使修好了也只是续命,而阿婆根本没怎么修过。在她疼的那些日子,因为没钱,就只能死死地熬,或许她曾在无数个深夜和疼痛对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而她的宝贝孙子我,根本就不知道她经受过怎样的疼痛,直到后来她的痛已经成了习惯,不再觉得痛了,她便与我永远地诀别。

林飞手中抱着那件阿婆生前打好的毛衣,不说话,也不动。毛衣是绿色的,阿婆总说绿色好,看起来生命力旺盛。

邻居的阿叔阿婶们帮着我操办葬礼,我全程没掉什么眼泪,听他们的指挥,叫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送去火化的时候,我看着阿婆睡在那层白布下边,总觉得她会再次起来喊我,大孙子,我去给你做饭。我等了好一会,她都没起来,然后殓导师开始推着她往里送,我终于受不住一下跪在地上,拉住她的手,嚎啕大哭。

阿婆走的时候其实并不痛苦,我前面说了,她的痛已经成了习惯,不再觉得痛了。她被发现快不行了,是因为摔了一跤。邻居家叔叔过来借铁楸挖地,见她躺在地上呻吟着却动不了,才赶紧送到医院,医生说这一跤摔到了脊椎。

阿婆走前我守在她的床前,她和我说了几句话,她说,默,老天是公平的,若你想得到什么东西,一定得拿什么去交换,这个规则从你出生开始就已经定好,不可以更改。

我哽咽着说,我不想要别的,只想要你永远陪着我。

她用粗粝的手抹去我的眼泪,声音空灵像来自远方,说,人不能违背大自然的规律,我知道,我到头了。老天爷对我足够好,叫我失了一对儿女,却留个孙儿陪我到老,我知足了,我看到你爸爸妈妈在向我招手了。她转向我,表情专注,说,交换已经开始了,默,你早晚会明白。

后来,我总是时不时拾起外婆这几句话反复咀嚼,终不得解,还是有一次见到路嘉轩,他告诉我说,李默,有些罪总要有人赎。

回到学校后,我的痛苦才真正开始。我和林飞牵手的照片被打印了贴满整个校园,林飞的学校应该也一样。是有一次在牛肉板面店里,我在桌子下偷偷覆上林飞的手,只那么一次。每张大海报上面,都用红笔写满了谩骂字词,“同性恋、恶心、死基佬”等字眼指向我和林飞。我很疑惑,我从未觉得自己爱上林飞是错的,也没觉得自己碍了别人什么事。

我在学校朋友不多,更从未树敌,一时真想不到是谁对我如此憎恨,做到这程度,想必誓要毁了我。我很担心林飞,他那么敏感,势必会比我难受百倍,我一直想找他,但是我太累了,大脑陷入一片混沌,看了几眼那些海报,就回宿舍睡觉了。倒是我的室友们,知道我刚没了阿婆,跑到楼下一张一张帮我撕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晚上,我整整睡了30个小时,正想出去找林飞,就听到有人咣咣咣敲门,异常急促。我下床开门,是黄毛的工友,他喘着粗气,眼睛通红,说,黄毛,黄毛没了。

我可能是睡多了,差点没站住,工友一把扶住我,我说,你带我去看看吧。

又是白布。林飞呢?站在医院的病房里,我的脑中反复重复这两句话。黄毛也是被白布盖着,这一次我明白了,躺在白布下的人是不会再站起来了,不会叫你吃饭,不会和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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