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林飞(2 / 2)

,其实就是我在公司不远处租的一个一居室,只一间卧室,一个小客厅,一个卫生间,外加一个储藏室,我平时并不做饭,所以连个厨房都没有。林飞在客厅的小沙发坐定,我给他倒了一杯水,他生疏地和我道谢,我听到那声“谢谢”心里并不好受,此刻我在他心里,或许仅仅是一个多年未见的故人,而刚才在公司洗手间的激烈相认只是一场梦。

这时,林飞从沙发上站起来,在房间中四处看,他在我的床头上看到了我和黄毛的合照,问黄毛最近在做什么?是否已经当上了包工头?我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向那张合照,是我们初中时拍的。当时有人拉着一只骆驼到天龙村来,说是可以合影,五块一张。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骆驼,感到无比新鲜,倒不是想合照,就是非常想骑上它,还是黄毛的爸爸掏钱让我和黄毛一起照。于是我和黄毛身穿各自学校的校服,在那个盛夏拍下这样一张照片。照的不好,我和黄毛的眼睛在太阳的照射下都没完全睁开,但这也是我和黄毛唯一的合照。

黄毛,死了,我说。看着林飞脸上的笑逐渐消失,转而震惊,我竟然感到一丝痛快,五年来,我独自一人承受失去黄毛的痛苦,失去我此生唯一的朋友,而现在将有林飞和我一起共同分担。

林飞看着我一脸的不可置信,我目光直视他,逼迫他接受这个事实,接着说,从32层跳下来的,就是那个楼,我们还一起去看过的,你爸开发的,叫什么来着?对,叫什么御景别苑。林飞往后退了两步,我便向前踏了两步,继续说,对了,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那个女人,我们在医院见到的那个女人,他的丈夫又打他,结果孩子被热水浇到,没抢救过来,那个女人就投河了,黄毛就跟着去了,他是不是很傻?我抓着林飞的胳膊发问,他的眼眶里已经蓄满泪水,表情痛苦,他不停地摇头,示意我别说了,好像我说的不是话,而是在拿刀子剜他的心。可是这才公平啊,我的心又何尝不是被一刀一刀的剜过呢?

我还是没有停下,继续说,你知道吗?就是在你消失的那两天去的,所以在我的心里,林飞,我的爱人,也在五年前和黄毛一起死了。

林飞似乎是终于崩溃,扑过来抱住我,不停地抚摸我的后背说,对不起,对不起,我那时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对不起,我回来了。我将林飞拉开,看着他的眼睛,声音冷静,不用说对不起,其实,我就是……你知道我这个人很讨厌无疾而终,但刚才在公司的卫生间,我已经和我的林飞告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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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林飞推出门外后,我站在床边的落地窗前一动不动。五年间我仿佛一直被一口气吊着,现在那口气在见到林飞的那一刻倏然消散,就像一个常年咳嗽的病人,突然咳出那口积压已久的浓血般通体舒畅。

黄毛走后,我无数次站在这个窗子前想,黄毛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跳下去的呢?五年来我日夜期盼他们三人中的哪一个能到我的梦里来看看,奈何我实在不经常做梦,他们来的次数屈指可数,今日我才想明白,我是那个化作人形的飞机,我才是那个会入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