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风洛棠(3 / 4)

儿一样的弟弟,原来却有一颗硬冷的心肠。那一年,公子嘉十四岁。

同一个早晨,他第一次见到了李落棠。因为那个大雪纷飞的早晨,公子嘉的心是那么寒冷和失望。当他站在大雪中望着庭院发呆时,一抹在雪中辉映闪亮的银甲映入他的眼帘。那银甲里衬着的是红色的绸缎。一张年轻秀美瓜子脸,在银甲红衣的衬托下生动非凡,嘭地撞进公子嘉的眼里,仿佛一抹阳光倏然暖化了所有的冰雪。

李落棠见到他的第一句话是说“你是在这扮雪人儿吗?”

公子嘉摇了摇头,说“其实雪人很可怜的。”

“我却不知道雪人有什么可怜。”李落棠用她会说话的大眼睛补充问道“你怎么啦?”

“因为雪人永远回不来了。”公子嘉说“不是很悲伤的事儿吗?”

“谁说的,”李落棠露出一对小小的梨涡把公子嘉瞬间看得石化了,“你和我堆个雪人,我保证这个雪人肯定比我们开心!”

然后,她就用挑战的眼神逼着公子嘉开始堆雪人。公子嘉从小到大堆过很多雪人,只有这是唯一的一次被人婆婆妈妈和指手画脚。他们那天说了很多话,知道了各自的名字和许多拉里拉杂的事情。比如李落棠是和爹爹李牧一起来给王上送将要到来的年节的贡品的,比如那个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又高兴地在雪地里踩脚印的漂亮孩子是公子嘉的弟弟迁。这样和那样说着,他们就堆出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雪人。雪人堆好后,公子嘉摘下佩戴的一柄短剑,一把斜插在雪人的肚子一侧,拍拍手上的雪渣,对额头上微汗的李落棠说“这样才像个校尉呢!”

李落棠把冻得发红的手在腰带上搓干,满意地双手叉腰一脸明媚地说“彼校尉不及本校尉多矣!”然后摇头晃脑地踱着步子走到雪人近前,若无其事地拔下那柄短剑,就那么自然而然地插在自己腰间了。

公子嘉记得那天那个雪人很特别,有红红的鼻子,裂到耳朵的嘴,和一双大雨里的公子嘉又实在想不起来雪人的眼睛了,不过那个李落棠是真的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公子嘉最记得清楚的是她眼睛里有一种阳光一样的光芒,让人温暖而安心。

其实公子迁的眼睛也十分好看。他常常眨着他的大眼睛乖乖地说“嘉哥哥嘉哥哥,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从小到大那个玉娃娃弟弟最爱说的就是这句话。然后他就理所当然的拿走最甜的饼,拿走最大的果子,后来又拿走了他的太子之位,也一起拿走了他曾经踌躇满志的想要中兴赵国的梦想。公子嘉有时候觉得,弟弟甚至拿走了整个赵国的气运。可是公子嘉对弟弟就是恨不起来。因为公子迁漂亮得好像一碰就碎的瓷娃娃。

公子嘉其实只恨那个拿走母后一切的女人。那个依然美到不可方物的女人,现在愈加成熟得像一颗红樱桃,每天在男人们眼前晃来晃去,把他的父王迷得神魂颠倒。可是,他将手中的竹简攥得更紧,秦国的进攻已经将赵国的西北部土地,割裂成首尾不能相顾的两段战场。战况日益惨烈。武安被困,又有几个城丢了。曾经的老将廉颇已出走楚国垂垂老矣。被王城边缘化的大将军李牧也远在天边。他该怎么办?刚才,他从大殿追到大雨中,想请求父王增兵,或者请求父王将李牧调回,重新担任抵抗秦军的总元帅。可是王上就这样对他拂袖而去,不耐烦地重重关上了眼前这道寝宫的大门。他激动地追到门前,内心虽然翻江倒海,却再也没有力气往前踏出一步,没有勇气推开那扇门。

公子嘉感觉他的心里正在迅速地冷却,冰冷得就像这雨水,彻底凉到接近冰点。还在雨中单膝跪地的门客见公子嘉呆呆愣在那里,等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地继续提醒道“公子,战况紧急,前线还在等消息!”

公子嘉颓然地松开了手。那一简镌刻着血与火的军情战报砰然跌落在雨水中,溅起一片水花。“我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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