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1 / 4)

延康十年,西北边陲,踞龙关。

“常妄,你知道你错在何处吗?”

她擦着一把锃亮的长刀。她慢慢地擦着刀,并不看跪坐在地的人,她在等他的态度。

头顶的黑云里雷声滚滚,轰隆隆地怒吼,偏偏落不下来一滴雨;就在不远的关门之外,伴着熊熊的冥火,一营的尸体整齐安静地伫立——这是他们最后一次驻守于此,于这边关山岳之下,于这英魂尚未彻底散去之时。

——他们,要讨一个公道!

常妄到底还算个男人,即便被五花大绑几近腿软,也依旧硬着头皮怒斥“夜随心!我是你顶头上司,你敢对我动私刑,别说皇上……朝廷上下都不会放过你!”

“死到临头不悔改,”她抬起头,“这种滚蛋配不上军中珍贵的炮弹。”

半片铁面映着云层一闪而过的雷光,她略有惋惜“这把刀跟了我七年,我用它斩过无数的敌兵马头,结果方督军一死,你刚上任,就封了我的刀,贬我去吹号。老实说,你连敌国的畜牲都不如,用这刀斩你,还算委屈了。”

“夜随心……我好歹也是常阁老嫡亲,你没有资格杀我!”

她再抬目,已下决断,提起长刀,步步逼近!

“你自入军中一年以来,通番卖国为罪一,挟势弄权为罪二!阵前误判为罪三,临阵脱逃为罪四,弃守阵地为罪五,闭门龟缩为罪六,因此耽误军机害死我五营众将士为罪七……”她深吸口气,“皇上不斩你,老子今儿就替他斩了你!”

话音刚落,一刀挥下,溅起万点红光,一颗人头滚落——围观众将士有人如常,有人侧目,有人不服,但即便心怀怒意,也是敢怒不敢言。

谁敢与阎王争高下!如今眼前这一位,可不就是个女阎王!

她抬手,向关城外低吟一声“兄弟们,你们该瞑目了。”

好似得了最终的那道军令,那一千多条尸体呼啦啦一声齐齐倒下,盘旋在他们周身的鬼火也散了个一干二净。

“夜……千总……”厨子老徐陪侧她左右,惊见这一幕,再看看天——但天上那黑云,还没全开哩。

她把刀递给老徐,踱步走向那些正在围观的活人。

“我知道,这军营里多少人,看我是个女的,一直对我腹诽,我也清楚你们私底下都说过什么下流话。整好,今日一次看个够,”她悠悠然地,竟开始在万军面前宽衣解带,“来,看!”

一件外袍脱下,又脱一件里衣,她从不穿肚兜,于是整个身子便大剌剌地落在众目睽睽之下……

老徐以为她疯了,有些不忍,拾起衣服想劝阻她“夜千总!这大可不必……”

“起开!”她推开他,反向那些男人凑近,“来,看清楚一点!我跟你们……有什么不同?!”

那几个站在前排的,只看了一眼,便纷纷低下头去。

倒不是因那副与男人无异的身板——而是因无数纵横交错的各色疤痕,狰狞地占领了她果露出的半个身躯。

她比划了一下“这里,是刀伤,我初次出征的时候留下的;这里,是炮伤,当时肚子被打穿了一个洞;还有这里,被捅了个对穿;还有……”

她一桩桩,一件件,如数功勋般历数着自己身上那些疤痕的来由,最后指向许多片状的小伤口“这里这里这里……密密麻麻的箭伤,只有稍许是被居罗人所伤,其余大部分,是刚才自己人射的。”

她有片刻的沉默,随之长叹“自己人打自己人,心寒啊!”

“你知道我濒死之际,居罗人对我说什么吗?他们耻高气扬地说,他们看不起我们,他们看不起汉人。”

“他们为什么看不起?还记得当年北方六城怎么丢的?那六座城里的同胞,是怎么被屠杀干净的?就在一关之外,那些残垣断壁还杵着呐!就因为越国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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